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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着一种令人肃然起敬又穿透时空的精神力量。诗人、文学批评家何向阳的散文集《澡雪春秋》（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3年1月出版）正是展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神力量的一部作品。她以诗人的敏锐、评论家的缜密，立于传统文化的源头，对中国历史与文化脉络的演变作出自己的阐释。

全书分为四篇，分别是《青衿无名》《渡在海上》《澡雪春秋》《道在途中》，每篇都以一个具有代表性的历史人物或群体为切入点，探究他们身上所体现的文化精神和价值取向。《青衿无名》以侠客为主角，追溯中国本土侠文化基因的历史演变和时代意义，从先秦时期的“士”到汉唐时期的“侠”再到宋元时期的“义士”，他们都是“少年精神”的象征。《渡在海上》系统总结中华贤哲在西行泛海与东渡传道中的历练与参悟，从朱士行到鉴真，再从慧远到怀海，他们都是“觉者”的典范，是一种超越世俗、超越自我、超越生死的智慧升华和心灵净化。《澡雪春秋》以儒家孔子为主线，深入探究中华儒家文化的入世情怀与精神价值，从孔子到其弟子，他们都是“仁者”的标杆，有着关注民生、关注政治、关注社会的责任担当和道德修养。《道在途中》以道家理想人格为目标，展现中华道家文化在先哲的人生旅途中的践行与实现，尤其庄子这个“逍遥者”楷模，是一种顺应自然、顺应天道、顺应本心的自在享受和自我超越。

整体来看，本书在写作思路上采用了纵横结合的方式，既有穿透历史时空纵向的古今对照，也有四种不同精神的横向深入对比，凸显了传统文化精神的厚重价值。例如，在《澡雪春秋》一篇中，作者在讨论儒学传统面临如何在现代语境下进行转化的问题时，通过鲁迅之笔给出深刻的回答，对于我们习以为常的理解进行了纠偏：儒，其实有勇有侠、重实践，儒的精神是一种生生不息的精神信念。在横向对比方面，侠的精神与儒道精神不同，它不需要更多的语言描写，而是靠众多侠士用生命直接“书写”。道的精神不同于儒的精神，尤其庄子创立的“真人境界”人格来对应儒家的“圣人文化”，与儒家人格范式“圣人—君子—成人”的“金字塔”不同，道家人格形态是一种“柱形”，由天人、圣人、真人、至人、神人、隐士依次展开。

本书不是一本传统意义上的历史或文化研究著作，而是一本富有个性和感情色彩的散文集。作者不拘泥于事实细节和学术论证，而是以自己的阅读感受和自身体悟为出发点，以故事化的叙述方式，与历史先哲进行跨时空对话，以求获得精神上的共鸣。这种穿透历史时空的文化对话，以历史与现实相互映照的方式，带给读者纵横相间、点面结合的深层次阅读体验，凸显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核心精神和价值的立体感与层次感。在观点表达上，作品既凝练厚重，又富有诗意和哲理，思想上给人以启迪。

作者以其中一篇《澡雪春秋》为此书定名，我想自有深意。“澡雪”一词出自《庄子·知北游》篇：“汝齐戒，疏沦而心，澡雪而精神。”其中，“澡雪而精神”意为以雪洗身、清净神志。本书引申为对传统文化的“澡雪”，廓清迷雾，清除杂质，溯源本义。春秋时期是我们中华传统文化源出时代，作者正是借用“澡雪春秋”来表达自己对中华传统文化精神的寻觅和回归，试图通过文字重新审视我们文化中所包含的觉悟之智、仁爱之德、逍遥之道，并将其与我们今天所面临的挑战相联系。她希望通过这样一种书写来寻找到一个在文化意义上包容自己的形象，给出自己的建构，并让自己汇入到历史长流之中。这既是一次文化回归的想象，也是一次理想人格的跋涉。

《澡雪春秋》是一本值得反复阅读和思考的书，不仅是一部历史哲理散文佳作，也是一部文化自传和人格自述。何向阳用她的诗意、智慧、情怀和品格，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历史与文化的精神图景，也为我们提供了一本思想与生命的启示录。在这本书中，我们可以看到历史的脚步、文化的脉搏、思想的火花、人格的光辉，感受到作者的热爱、关注、探索与超越，也可以找到自己的根源、理想和方向。

（作者：乔佳，系南京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南京大学哲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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