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10月25日，里希·苏纳克在赴白金汉宫接受国王查尔斯三世任命后，正式成为新一任英国首相。他是近6年里英国更换的第5位首相，也是英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首相。苏纳克这次之所以能顺利当选，与当前英国国内的政治、经济乱局不无关系。如果上任英国首相伊丽莎白·特拉斯没有强推“迷你预算”，就不会成为英国史上最短命的首相，而特拉斯冒险在货币政策紧缩关口推出与之截然相反的财政政策，也显示出当前英国正深陷高通胀叠加低增长的滞胀危机。

当地时间10月26日，英国新首相苏纳克主持召开了第一次内阁会议，受到广泛关注。苏纳克任命了新内阁，但推翻“迷你预算”减税政策的财政大臣杰里米·亨特继续留任。英国媒体分析认为，苏纳克近几个月的工作重点将主要集中在应对英国当前的经济危机上。这位英国史上最年轻的新首相能否在混乱中重建秩序、带领英国走出困境仍待观察。

经济面临多重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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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以来，全球经济复苏遭遇“逆风”，各国经济增长势头均有所减慢。而英国刚刚完成“脱欧”尚未恢复元气，又遭疫情重击，国内经济问题尤为严重。中国银行研究院、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研究员赵雪情在接受《金融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当前英国经济主要面临三个方面风险。首当其冲的是消费与投资低迷、供需两端走弱。从近5年英国国内生产总值（GDP）构成来看，消费与资本形成的经济贡献度分别为83%和18%。当前，高通胀传导至居民消费和企业投资，英国经济供需两端双双走弱。受疫情反复和俄乌冲突等因素影响，英国劳动力短缺，供应链依然受阻。作为经济增长的两大引擎，英国服务业和消费均出现疲软迹象，更多的家庭需要依靠信贷或消耗储蓄以维持基本生活开支。根据英国国家经济和社会研究所（NIESR）评估，2022年英国家庭平均实际可支配收入将下滑2.5%。消费动力减弱以及高利率环境抑制投资活动，英国制造业和服务业PMI指数均进入萎缩区间，商业投资信心大幅下滑。

其次，英镑正不断贬值，这进一步加剧了英国金融脆弱性。近期，英镑汇率历史性暴跌，投资者看空情绪持续升温。2022年9月末，芝加哥商品交易所（CME）英镑对美元期货和期权投机头寸空头与多头持仓量之差达1.8万张，较年初增长70%。做空英镑成为市场主流交易，促使英镑对美元跌破平价或将从预期转变为现实，加剧英镑汇率阶段性过度波动。随着英镑汇率暴跌，投资者加速抛售英镑资产，英国国债市场遭受严重冲击，养老基金在负债驱动型投资策略（LDI）下陷入“死亡螺旋”。赵雪情表示，尽管英国央行入场干预后，债市波动得到一定缓解，但难以根本扭转市场下行态势。当前，投资者寻求退出低流动性资产，将进一步加速金融风险跨市场传染，国债收益率与长期风险溢价趋于上行。

再次，英国政府信用受损，政局稳定与对外关系面临挑战。在减税政策公布后，保守党正在失去民众信任。市场调研机构YouGov民调显示，保守党支持率落后工党33个百分点。随着英国政局更迭，新首相上任，短期内英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不利于经济重振与金融市场信心修复。长期来看，需要视新政府政策而研判。同时，“脱欧”后英国与欧盟的贸易摩擦不断，北爱尔兰地区贸易安排的谈判悬而未决。如果双方贸易争端加剧，英欧自贸协议面临中断风险，将不利于英国经济修复。

此外，西南财经大学全球金融战略实验室主任方明在接受《金融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英国政府当前还面临着财政失衡和债务危机压力。2021年年底，英国公共债务规模占GDP的比重超过100%，远高于60%的安全水平，政府财政赤字占GDP比重达7.9%,远高于3%的安全水平，公共债务和财政的可持续性遭受重大压力。

经济衰退近在眼前

今年一季度，英国GDP创下同比增长8.7%、环比增长0.8%的好成绩，特别是家庭消费的快速提升，抵消了国际贸易波动带来的负面影响。但随着地缘政治风险的持续发酵，能源价格上涨带来的高通胀，再次将其打回原形。截至二季度，英国GDP增速已降至2.9%，环比下降0.1%，其中制造业的下滑尤为明显。三季度数据尚未公布，但从此前披露的月度数据来看，增长进一步放缓的可能性极大。

美国标普全球公司和英国特许采购与供应协会编制的英国综合采购经理人指数（PMI）显示，英国经济活动今年10月的收缩速度达近两年来最快。数据显示，英国10月综合PMI跌至47.1，低于9月的49.1，创21个月来新低，这也是该指数连续第3个月跌破50荣枯线。同时，新订单数量下降速度为2021年1月以来最快。标普全球市场财智公司首席企业经济师克里斯·威廉姆森表示，10月英国PMI数据显示，经历近期政治不确定和金融市场动荡后，经济下行势头正在加快。英国经济可能在三季度和四季度持续收缩，而这意味着英国经济陷入衰退。

当前英国国内政策的进退失当为经济衰退预期再添“一把火”。9月中旬，特拉斯就任英国新首相之后立即推出能源救助方案和“迷你预算”以促进经济增长。减税总规模达450亿英镑，约占英国经济体量的2%，希望借此拉动经济增长。然而，英国经济增长的主要矛盾是通胀压力居高不下，扩张性财政政策需要政府大规模举债，与英国央行收紧货币政策、抑制通胀的效果相背离，引发市场剧烈动荡。方明表示，“迷你预算”的不合理之处在于：一是给富人减税将加剧英国国内的不平等；二是英国政府推出大规模减税政策会导致财政赤字扩大；三是在通胀不断上升、央行连续6次加息收紧货币政策以控制通胀，宽松的财政政策将增加物价上涨压力。减税方案公布后，英国国债遭到大规模抛售，国债收益率大幅上升，加剧市场恐慌情绪。英国央行不得不出面为财政部大规模发债“兜底”，市场担忧英国央行的独立性受到削弱，进一步引发通胀失控与脱锚的风险。此外，英国政府缺乏合理的融资计划，投资者普遍认为，高债务风险将对英国长期经济发展造成冲击，英镑及英镑资产随即面临一波做空浪潮。

目前，引发风波的“迷你预算”已被叫停，特拉斯的首相生涯同样惨淡收场。英国金融市场的动荡甚至危机仍未结束。目前，苏纳克政府的内政与外交政策尚未明确。从苏纳克选举期间的承诺看，他指出将重点提升劳动力技能，收紧失业福利规定，激发就业积极性与劳动市场活力，通过取消家庭能源增值税、继续发放能源账单补贴等政策，降低英国普通家庭的能源使用成本。然而，在经济下行压力不断加大、劳动力结构性短缺的背景下，如何加强财政与货币政策配合、在短期内抑制通胀、应对能源价格上涨、激发生产动力、提升就业率、增强居民消费意愿，都是很大的挑战。

方明表示，从英国准备“脱欧”开始，英国首相出现了频繁更替，给英国经济和金融市场带来了较为严重的影响。首先，首相更迭中完成了“脱欧”，实际上是缺乏长期政治战略的结果，导致英国自我孤立，经济潜力遭受了重大影响，金融市场的分割也给伦敦金融城带来了重大影响。其次，英国首相的频繁更替导致不成熟的经济政策频繁出现，特拉斯上任后的减税政策明显与央行政策背道而驰，金融市场出现了大幅动荡，导致央行不得不进行紧急干预。而新首相苏纳克就任后，即使推出与特拉斯相反的财政政策，在美联储大幅加息和美元周期性强势背景下，仍然难以避免英镑的下跌和债券价格大幅下跌以及股市的大幅动荡。

方明预计，英国经济首先可能出现技术性衰退，即GDP在未来两个至三个季度内出现环比增长下降。如果英镑大幅贬值、英国债市动荡引发金融机构持有债券估值大幅下降、股市大跌和资金外逃，英国出现金融危机可能导致英国经济在未来两个至三个季度出现实质性的衰退，即同比出现负增长。赵雪情预计，英国将在2022年四季度步入技术性衰退，全年实现正增长，但2023年经济增速将降至近零水平。而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测，2022年英国实际GDP增速将为3.2%，经济总量跌出全球前五大经济体，2023年GDP增速放缓至0.5%。

关键词 金融市场 经济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