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时讯:书箱琳琅

2022-11-18 08:54:06 来源:中国金融新闻网

对于古代书箱的喜爱,是笔者偶然看到了关于《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一对书箱的报道。吴恩裕撰文、王露摄影的《曹雪芹佚著、遗物的发现》刊于20世纪70年代的《人民画报》,介绍了曹雪芹一些遗物,其中有竹刻扇骨(原物为画家黄胄收藏)、曹雪芹雕塑、友人赠曹雪芹的一对书箱,还有根据曹雪芹著作描述的方法复制的一组彩色风筝,非常精美。

《林译小说丛书》书箱板,中国早期翻译家林纾作品集配套。商务印书馆出版。

根据吴恩裕教授的描述,这对由张行收藏的书箱面板背面有曹雪芹手书的五条目录和曹雪芹续妻的亲笔悼亡诗。从外观看,这两只书箱是一对配套的,两边带铜环,可以上绳索,然后以扁担挑着外出。在书箱正面刻着兰石图和题诗。题的诗文为“芹溪处士句”:“并蒂花呈瑞,同心友谊真。一拳顽石下,时得露华新。”落款为乾隆二十五年岁在庚辰上巳,并有“拙笔写兰”,题刻:“清香沁诗脾,花国第一芳”。


(资料图片)

乾隆二十五年,曹雪芹应该是四十六岁。这一年初秋,他的友人敦敏作诗《闭门闷坐感怀》:“故交一别经年阔,往事重提如梦惊。”这一阶段,也应该是曹雪芹在北京香山生活和写作的时期。后来这对书箱还被端木蕻良、冯其庸、王世襄等名家看过,陆续也有文章刊出。

这对书箱于2019年在国家博物馆展出了多月,引起许多人关注。书箱宽70.5厘米,高51厘米,深23厘米。在《人民画报》的报道中可见其中一个书箱背面,以章草书写着箱内所装物品的清单,共五行字:“为芳卿编织纹样所拟诀语稿本”“为芳卿所绘彩图稿本”“芳卿自绘编锦纹样草图稿本之一”“芳卿自绘编锦纹样草图稿本之二”“芳卿自绘织锦纹样草图稿本”。此外,另有一首七言悼亡诗:“不怨糟糠怨杜康,乩诼玄羊重尅伤。睹物思情理陈箧,停君待殓鬻嫁裳。织锦意深睥苏女,续书才浅愧班孃。谁识戏语终成谶,窀穸何处葬刘郎!”

这对书箱是何材质,不太清楚,有人说是红松。但看起来制作古朴,颇为用工。笔者非常关心这两件书箱的样式和工艺。因为它的出现,可以说给我们呈现出了古代书箱的一个范本。

《清十三经注疏》硬木书箱。本文图片 飞鱼

我常常在一些名家宿儒的书房照片中见到一些书箱的影子,如郑振铎、俞平伯、张伯驹、季羡林、王世襄等名家书房照片中古代书箱的样式,还有的是二十四史的大型组合书柜,颇有气势。

从古至今,书箱这种护书、装书的用具一直存在。根据书的形式大小不同,书箱有四方形的,有长方形的,也有组合型的,至于皇家用于储藏玉牒和善本的书箱,更是非常讲究。北京南池子街上的皇史宬里就有鎏金铜皮樟木大柜,谓之“金匮”,可以参观。

如《三希堂法帖》书箱,是楠木料制作的,整体像是一个大抽屉。全部是榫卯结构,上下抽拉式门板,门板上镌刻有篆体字,“刻拓三希堂法帖”。用来存放整套清代紫禁城之三希堂所集法帖拓片集,这种法帖集有原拓、石印拓、印刷拓等。这个书箱所装原本,应该为石印拓本。因为原书佚失,因此书箱价格稍微便宜一点。但因为木制好,品相几乎完好,且存量较少,仍有较高的收藏价值。后来笔者在苏州一省堂遇到了一整套石印本三希堂法帖,横着装进去,整整齐齐。

使用书箱的书籍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套书,即体量比较大的套书,如《史记》《资治通鉴》《容斋随笔》《太平御览》《佩文韵府》《涵芬楼古今文钞》等。还有一种则是书画印谱类,如《三希堂法帖》《钦定重刻淳化阁帖》《金石索》《中国名画谱》等。另外,还有个人出版诗文集的特别制作书箱以及家谱类书箱,但因不在销售行列,不做详谈。

在收藏书箱时,我主要考虑书箱背后的价值,如具有价值的题书,书法家、文学家、有志趣的文人,或者个人喜欢的作家。这种书箱传承有序,如早期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出品的套书。还有比较少见的书箱,不管是什么书,或者根本没有书名,只是一种设计独特的书箱,也可以作为纪念。

很多读书人家都会有一些人和书的故事,其中也难免有一些人与书箱的故事。书箱的材质不限,早期多为木质,尤其是上好的防腐木,最好是驱虫防潮的木料,例如樟木,当然也有用红木、紫檀、花梨木、楠木的,还有以藤编、竹丝编的书箱。

中国藏书家韦力先生对我说,其实早在清代,就有买书送书箱的营销方式了,木质好的有楠木或者红木,次一些的有银杏、榉木、樟木等。在他的芷兰斋中就有《三希堂法帖》《式古堂法书》古式书箱。

苏州过云楼藏书则多用皮料制作的箱子,过云楼后人顾笃璜介绍,他们家多用“福建皮箱”,皮质很好,防潮性好,一些书画也放在皮箱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书箱的影子越来越少,就连图书馆的古籍展览也难得一见。倒是有个别旧书商还有心藏有一些老书箱。至于说成套的老书箱或许都在国家图书馆,或者像韦力先生这样私人藏家的书斋里。不只是书箱,还有专门的书柜,如上海同文书局于光绪年间印刷的《二十四史》可移动书柜,商务印书馆涵芬楼的影印殿板二十四史以及百衲本二十四史的书柜,商务印书馆小学生文库书柜等。我在苏州一家旧书店见到过一套完整的二十四史书柜(镌刻“中华书局聚珍仿宋版二十四史”),设计古朴,带脚架榇子,品相上好。

说起书柜品相,更令人喜欢的是常熟翁同龢纪念馆里的一套《二十四史》书柜,原配组合,铜制锁扣。书柜刻字楷体,填充石青,是国画颜料,造型大气,一派斯文。旁悬有翁同龢书“入我室皆端人正士,升此堂多古画奇书”对联拓片,相得益彰。

在我历年积累的书箱中,以《初拓正续三希堂法帖》书箱和套书最为喜欢,楠木制造,刻字清晰斯文。虽然很多书箱都以常见的樟木、榉木乃至杉木、桐木制作,但是造型古朴,榫卯结构,刻字工整,辅以铜环和双耳,内部也有分布夹层,颇为工巧。

对于一些名家题写的书箱很难遇到,或者价格颇为昂贵。如李鸿章、何绍基、于右任等人专门题写的私人订制的书箱,不但材质好,书法也耐读。

《随园全集》《清十三经注疏》(张仕鋆题字,署名“石侪”,江苏武进人,常州书画家)《新斠五洲列国志汇》《钦定佩文韵府》《乐趣》等刻字的书箱一一进入我的书房,“敬惜字纸”同样也适用于镌刻在木板上的文字。尤其是带有书法题字的,总使我念念不忘。

有一次,我在扬州边城书店看到几个书箱,其中一个镌刻着“柳河东集蟫隐庐影宋本”,上了绿漆,书法大方。使人想到了柳宗元的名诗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还有一次,我和朋友绿茶在郑州古玩市场看到一个书箱板,《林译小说丛书》,是中国最早的翻译家林纾的作品集配套,很少见,绿茶马上付款拿下,让我带回作为书物展用。

我在上海一家旧书店见过商务印书馆早期制作的一个《幼童文库》书箱,对开双门,上方为椭圆形磨角,手柄也是小圆形,可见为了儿童使用安全考虑,设计用心,存量极少。商务印书馆早期曾有不少种书箱和书柜,如《涵芬楼古今文钞》《万有文库图书》。

还有一些比较特别的,如我在苏州友人的怀兰书屋里,见过清代光绪时期刊印的《金石索》书箱,24册石印本全在,作为一部成套的金石类史料,颇为珍贵。一位藏友家里有一个清代书箱,核桃木做,内置一共九层,上有秀气木柄,据说是用来储藏佛经用的。扫叶山房早期发行的《渊鉴类函》所配的书箱也很古朴美观,值得收藏。

另外,石印书如《陶斋吉金录》《飞鸿堂印谱》《点石斋画报》等书箱也值得收藏。

东壁图书、西园翰墨,南华秋水、北苑春山。沉浸浓郁、含英咀华。这些都是书箱上常见的题字。无论是竖体,还是横着,或者提篮式样,总之用料讲究,造型雅致,且配饰简朴的书箱,都可以收藏一两个置于书房。即使是写明“宗谱箱”或是“地方志”的,如果制作讲究,拿来当书箱也是可以的。

最后说说我偏爱的一个书箱,当时友人发来照片时,我一下子就被上面镌刻的大字迷住了。这不就是南浔“大象”刘家的书箱吗?

浙江湖州南浔藏书文化源远流长,从北宋到近代,几乎没有断过文脉。其中有一家嘉业堂颇为知名。嘉业堂是在刘承干这一代手上创立的藏书楼,他的祖父刘镛既是一方巨富,也是一位宿儒。刘承干之嘉业堂来源于宣统帝的赐匾“钦若嘉业”四字,可见其对于传统儒学仍有信仰。从1920年开始,刘承干花费四年时间,耗资十二万元,在南浔镇小莲庄建造了嘉业堂藏书楼,藏书量最高峰时达到了十八万卷,六十万册。除了藏书外,他还做校勘、刻印古籍,至今还留有木刻版十五万片。他的刻书获得了很多人的赞赏。而鲁迅作为读者甚至称之为“傻公子”,我觉得这是一种褒义。

藏书多了,自然要制作书架,还要定制书箱。根据刘承干自述,家中刻版悉用枣木,联额为银杏,四壁书橱用柚木,庋宋元本者则采取楠木(书箱)……我所收到的这个书箱应为银杏木制,上镌刻有一个大大的“贤”字,正楷,另有“南林刘氏求恕斋藏书”,篆体,下有楷体落款“汪洵”。

汪洵,字子渊,号渊若,江苏阳湖(常州)人,光绪十八年进士,授编修。他书法精湛,善篆刻,曾在上海鬻书多年,与吴昌硕、陆廉夫、王震、赵子云、陈巨来等多有来往,并在上海发起了第一个民间书画篆刻创作、鉴赏和经营的团体“海上题襟馆金石书画会”。刘家刻书中即有吴昌硕的题名,其与刘家有所交往,汪洵也是如此。查询《求恕斋日记》记载,1912年12月13日(阴历),他在上海参加一个消寒雅集:“余到时诸君已纷至,读画论诗兴复不浅,是集诗题系冠南以颐园永怀图索题,颐园者在青镇东隅,为冠南尊人茗香烟丈老年颐养之所也。六点钟入席,余坐中席,同坐者为许子颂、吴昌硕、钱听邠、汪渊若……缪筱珊参议亦至久坐,至晚未与宴而去,盖与复有友人约也。”名单中即有吴昌硕、汪洵(渊若)。

“求恕斋”为刘承干的书斋名,早年时期刘承干全家从南浔迁居至上海,后来住在北京西路、泰兴路口新宅,这里被命名为“求恕斋”。刘承干有《求恕斋日记》,并在刻书时作牌记“南林刘氏求恕斋刻”,有楷体,有篆书,而南林则为南浔旧名。

这个书箱是从异地购买的,因为体积较大,不宜快递。为此我特地驱车前往,直到小心翼翼地将它运送到敝居书物堂后,才定心了。

关键词 二十四史 商务印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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